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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拜会-正是生活
青衣花衫
欣赏窗外的风景,居住的城市在星期五的下午,仿佛越来越漫不经心。街上飞着慵懒的气味,竟也可以传染,人流里躁动着的气息在摩肩接踵中扑面而来,半是浮生的世味,半是出入的纠葛。
陪老友去打理头发,难得她是实用主义者,两条腿拖我从公交到地铁,东环到西环没头苍蝇似地倒车,却丝毫没有打车的意思,她的鞋,闪着蛇皮内敛的光泽,尖尖细细的那种,高的人心惊的跟,配着窄长鞋面的前缘,按了革命的说法,这是存着心束缚人脚的东西,早该革新掉的,老友穿这样的鞋子挤地铁,于鞋子可能是有失身份,于她说来,我只有佩服的份。地铁里人声嘈杂,若有眼风打来,无不佩服的啧啧有声,如同看一个裹小脚的女子在走长征,看个富家的小姐做了应招女郎。
地铁车站是地下众生云集的场所,有了呼啸来去的列车做背景,聚首和分合都只是行色匆匆。
平日间,地铁中常有意外收获,小商小贩的实用品和廉价的手工,是时候真是能备不时之需,能够吸引人流的小贩总是得意的,自信着,连叫卖声也高了,再和他说几句就会不自觉的通融,以为你是个好人,再打折卖你,虽然小本经营着,其乐也融融。周五的地铁仍然人潮汹涌,只是下了班从社会开始回归家庭的人群,脚步都闲散着,象跑旱船突然改了跺方步,或者武生突然现了老态,却有资格蓄起胡须,拿上羽扇悠闲一把。
我和老友挤在站台等车,车迟迟不来,倒是对过的车子一辆接着一辆,有心耽搁着。我们刚来的时候,见一个人没赶上地铁,便挨着一个自弹自唱的电吉他手坐下,也许本也是无心的听,却听出些许苍茫的幻觉,成了真实的感,便自愿地坐在那里,也不及顾及时间的窘迫和行人的低语。吉他手也只是自顾自的吟唱生命,音乐和行人,都是一种简单的存在,他的音乐我是不懂的,却被这种存在状态所吸引,这种际遇,很平凡却又有古风,如同远古的东西总是言简意赅,象禅宗本体中,梁武帝问达摩:“如何是圣谛第一义?”摩云:“廓然无圣。”无即有,有也无,缄口无声,把握能掌握此一刻印象,从此陌路相逢,不在话下。
“到哪里做头发?”车上我问老友
“师傅的店,香港人经营的店面,据说最早开在街头,属于街头文化的一种。”
我笑,说:“名字是极好的,有种香港人惯有的伪亲切,却是真小人的很。现在还开在街头?”
她摇头,“那你要失望了,‘师傅的店’只是个名字,实质上是正规的美发院,早不是当年服务市井的铺子。这个地方有它的常客,我去年被朋友介绍去,觉得是不错的,便就一直在那里做,有时算算也怪心疼的,一年里在那里用去的钱年终结帐,自己也要吓了一跳呢。”
我道:“这是你自作自受了,与人无咎。”
老友象作错事的孩子,低了头嗫嚅道:“也不都是我自作自受啊,你也知道的嘛,他们总建议你这个,那个,而且总是理由充分的,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训练的理直气壮,噱你作了造型,买了护理,还一心说在为你省钱。”
“那可能是钱还未用足够,皮痛肉不痛,索性使足了也就罢了,省得既是挂心,又是愤恨,到了年头还得做自我批判。”
城市的街上,黑发仍然是主流的颜色,支持着城市坚硬的尾脊,在这夏初,越发得有国色国香的底蕴,不去感叹,也自有狎昵的心理上的靠近。象美丽新世界里灌输的“人人彼此相属”。老友现在头发的颜色是如同棕麻,衬着她微泛金黄的肤色,如同亚热带雨丛的女子,带点蛮荒味,但却符合现下流行的口味。近些年,女子们都开始在头发上开染缸,不过记忆里,除了黑,红黄就几乎含盖了一切的变化,浓淡浅艳,飞上黑缎,都带丝胶卷暴光不足的遗迹,对我来说,红色是未开化,野性而暴掠地美,近于霸气,霸气也是淳朴的霸气,没有机心的那种,盛开如一盏菊花或是礼花散落的遗迹,黄色是过于文明后的颓败,越是金黄,越发是不可救药的把人暗淡了,落拓着,象等人来捡的稻草,枯枯的耸着,却是注定苍凉着。
“我问老友,你准备染成怎样?”
“棕麻做底色,挑染赤红。”
到店里已经晚了,天寂寂暗下来,城市的狂欢的人群还在做着最后的准备,陪着朋友进店,店里竟也是拥挤,齐膝的沙发被坐满,高高的楼台上也站着人,朋友抽了个空把自己挤进沙发,等待着操一口广东话的老板轮流点号,这是一家中流偏上的美发院,浸透着时下风行的模式,也炮制着一众相似的美女,靠在进口昏黄的灯箱旁,我在想象它过去的样子,也是应该这么热闹,却应该是不一样的人,丫头大姐,先生师母,用得该是薄薄扁扁的刀削和盛满香粉的香扑子,该有个收音机,里面唱着粤剧,剃头的师傅一边剃一边唱,有声有色,行腔合板的。
朋友打理完毕的时候,我已在沙发上睡着了。果然她挑染了赤红,那一点点鲜艳,虽然被束缚在有限几根头发上,却已是不同,陪着她小巧的个子很好看。
出来的时候,路上的人不少,初夏的晚景里的狂欢已在城市的某个角落开始上演了,电视的频道正是黄金挡,星期五的夜,走在街上,遇到一些人,认识或不认识的,在擦肩而过中交换了浮生的味道,那一点而灭的香水味,那妇人怀中婴儿的奶香,甚至已开始弥散的汗酸,都隐隐勾勒了一点实实在在的轮廓,海上明月共此时,月上的时候,同路的人群,正是生活。
2001-06-10.15:48:25
毛驴
时间:2001-06-10.17:07:25
朋友们都说我很好色。看着上面这篇东西,本来可以产生无数的联想,然而因了南方周末的事,却怎么也打不起精神。是啊,我们正是生活
将无同
时间:2001-06-10.18:13:01
回来的时候还是没有打车?这人也真够小气的。以后别跟她出去了。
老冷
时间:2001-06-10.23:03:07
很好的文字。即使门口响起了盖世太保的敲门声,毛驴呀,对美好的东西还是要尽情欣赏。
青衣花衫
时间:2001-06-10.23:23:26
同意老冷兄的观点,没有从容,没有闲暇,不成生活。即便胸中梗塞,如刺在喉,也不妨在生活的别处优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