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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一个下午

梅格

街上的法桐树到初冬才落叶,坐在黄面的里缓缓前行,不断有潮湿焦黄的叶子从车窗外飘落,在马路上打着旋儿,被车子和行人碾来碾去。

在M眼里,每年这个时候,寒风料峭落叶飘零的街景最美,直观地感到自然和你同在,人和树一起经受严冬。可惜第二天早上,这些铺满一地的叶子,就会被清洁工扫走。

这个城市被一条河流分成南北两半,单位在河南,住家在河北。每天来往在大桥上,夏天热,冬天冷,几乎所有南北两头跑的人都抱怨这座桥。

M却喜欢它,走到桥中间时候总喜欢两边张望,目光顺着河道可以无限止的延伸出去,夏天是宽阔潋滟的水面和游船,冬天河面收缩裸露着褐色河床和银白沙滩。

冬天,瘦而清冷的河,有那么一种荒凉的美。

面的停到单位门口,计费盘上显示:4元。

“为什么有时候3元,有时候4元呢?”M一边掏钱一边随口问。

司机听了,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指针刚刚跳到4元,就一两米的距离。”

“哦。”M明白了以前那些4元司机的小窍门,她递过去10元钱。

那司机找回她钱,说:“按3元收吧。”

M抱以微笑,对这个人的诚实和腼腆心理。

走进办公室,只有两个人在,一个男同事和一位来访的听友。节目组的人是弹性工作制,保证节目时间到位,不要求死守办公室。这半个月M休假,替她主持夜间谈心节目的就是这个同事L。

M 在拆阅来信,一边听L接听电话,似乎是一个老年听众打来的。谈心节目主持人,一天里总要接听几个这种电话,总有那么一些听友有着难以启齿的心事,不想在节目里谈,乐意和主持人单独交流。这类电话多了,耽误时间,很烦,尽可能简短截说,但又顾忌公众形象问题,还要强作耐心。

听着L 和话筒的对答,似乎是一个69岁的老头和已婚的老太太黄昏恋,破坏人家家庭,被对方儿女上门辱骂,气出了病。L劝着:“您都这大岁数了还费那个精神头干吗,干吗不找一个和您一样的单身女士?....”

接完电话L和M 忍不住笑起来,老年再婚可以,但做第三者插足就有些出格,显得可笑,老年人哪里还能象年轻人那样在风月场上摔打呀,折寿。

那一直坐在L对面的听友,是一个很精神的小伙子,开始M不知道他来干吗,后来他起身告辞时,L说:“你留下电话,我帮你打听医生。。。”小伙子握住L的手:“那太好了,我这病一般医院治不好,得要灵验的偏方,现在快结婚了,还不能勃起......” 等那人走了,L抱怨地吼着:“不能勃起不去找医生,找我干吗,每天都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时间长了,我也得跟着这帮人神经!”

M看着懊恼的L ,哈哈笑了两声,又沉默下来。

经常给别人排解人生烦恼,传授爱情婚姻幸福秘诀,是许多人心目中全知全能的偶像的L,自己却正被拖在马拉松的离婚案中,寝食难安。当事人双方好说好散,但丈母娘不依,撺掇女儿来单位闹,声言:“不能便宜了他。”

上次有个不明就里的朋友来办公室玩,对L和M 说:“哎哎,你们主持热线谈心节目,可要注意调节自个心理啊,我看报道说,全国不止一个主持人自杀,湖南的xx,上海的xx,,,还有谁我想不起来了,究竟什么原因呢不清楚,要当心啊,哈哈!” 对这种玩笑M一笑了之,L听了却阴沉着脸说:“我不会自杀,倒想让谁把我杀掉。”

唉~~~~~M叹息:真实的人生,哪里象广播里说的唱的那么好听,就是这么琐碎,暗淡,无序,一地鸡毛。

M抱着一摞子书回家,没有出租,叫了辆三轮人力车,在清冷的空气里招摇过市,不断有树叶落在她肩头。

坐在车上翻书,其中一本是弗朗索瓦萨冈的处女作《你好,忧愁!》还是读大学时候买的,曾经是M最喜欢的女作家,可是年龄越大,她的书离她的生活越远,如今那种忧愁的美的奢侈感觉,已经没有了。

回到家才5点,M又跑去自己喜欢的发廊,修剪出一个新发型,蛮漂亮,心情也随之好起来。

那发型师撺掇M把头发染成流行的板栗色,夸她气质好,一定好看。M没有忘乎所以,谨慎地说:“我喜欢黑眼睛配黑头发;黄皮肤再配黄头发,多糟!如果我18岁还乐意尝试,可已经是黄脸婆了,最好别冒险.....”

临出理发店时,正有一个板栗色的长发女子走进来,和M似乎年龄相当,确实很精神,与众不同的风采。

一路上M心中嘀咕起来:也许理发师有道理呢,板栗色也适合我呢。可是万一效果不好呢?.......

M已经习惯了一成不变的生活,小小的改变,即便是变换发色,也很让她踌躇难决。

2000-12-14 0:07: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