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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angf.net/02/001/004.htm

对读“王与马共天下”与“王敦之乱与所谓刻碎之政”有感

猴子

将无同与杠头领导的关于《东晋门阀政治》的讨论言者踊跃,我也来凑个热闹。

大家多在“谈玄”,关心的是此书的方法与贡献,虽然也说到田先生的“细节癖好”,却只是浮光掠影,其实书中细节上也有不少值得品味的地方。细节的取舍体现了作者的关注角度,也蕴含了对全局的把握。

田先生的“释‘王与马共天下’”与唐长孺先生的“王敦之乱与所谓刻碎之政”(收入《魏晋南北朝史论拾遗》)论题相同,视角有别,具体结论相差很大。田文着眼于中枢,侧重王导,强调西晋的“马与王”到东晋“王与马”的连续性;对东晋初年政局的复杂考虑不多,王敦也涉及不多,更没有注意王敦之乱的背景与意义。唐文则对“共天下”说得很少,突出的是东晋初年王与马的对立与斗争,认为“这次战争(王敦之乱)决定了东晋一朝君强臣弱的形势”(页166)。

田、唐二先生对东晋一朝在魏晋南北朝历史上的特殊地位的认识基本一致(唐说见页166),但对成因的分析角度不同,结论各异。我想二位的看法结合起来,庶几更全面。

东晋初立,司马睿既无声望,也乏实力,故依托王氏,数年后羽翼渐成,便“疏忌王导”,寻求独掌天下,招致王敦反叛,而若非敦死,晋鼎几移王家。这场战争王与马两败俱伤,王氏在上游的势力丧失殆尽,无力再启战端;拥马的势力也所剩无几,难以制约大族,双方只得回到“共天下”的局面。

东晋甫立,王与马的关系似经历了从“共”到“不共”,再到“共”的曲折变化,这中间的细节对于了解“门阀政治”的形成十分必要。两位着眼点不同导致看法有别也提醒我们研究中时刻要注意自己的视角的有效性与盲区。

至于出现“门阀政治”是偶然还是必然,我与将无同的想法相同,不赞同这种提问的方式,“偶然”与“必然”属抽象的哲学范畴,用来分析具体的历史现象不合适。

田先生的研究在方法上突破了过去“以论带史”、贴标签式的分析的老路,开辟了一条新途,带动政治史摆脱脸谱化分析的窠臼,揭示出时代的特点。眼下追随者多,创新者少,表面繁荣,实际缺乏后劲。“出口”在哪里?“推陈出新”是一招,将无同不喜欢老题目,其实不少老题目的定说靠不住,需要重新研究。开发新领域也是一招,自不待言。

其实我感觉史学的发展不仅体现在对“过去”认识的深化上,也体现在对史家自身认识的提高上,包括对“再现过去”、“客观性”的质疑、史料立场的剖析、史家分析角度、时代的思维模式的局限性等。后者大家留心不多,有些可惜。冷兄关心的“细节”是否可理解为史家处理具体史料的能力,这是基本功,仅有它还不足以推动史学。

我对理论有兴趣,但总感觉需要的是理解与活用,引导发现切近中国实际的“真问题”,而不是“寻章摘句”式的引用,后者没有超出几十年来学、用马列的套路,不足取。实在让我感到悲哀的是,一百多年来左右我们头脑的都是舶来的理论,现在不过是用西方的新说反击西方的旧理论,跳不出如来佛的手心。

2001-04-17.02:54:09

杠头

时间:2001-04-17.02:56:19

猴子写文流畅至极,不像我的表述,总是在以没有哲学素养的方式来写哲学文章;我应好好学习。

侯公似乎话还没有说完。从共到不共再到共,此后则一直共;假如王敦之乱得逞,鼎移王家,那么东晋一朝政治史还是皇权与士家大族共天下的格局吗?当然历史不能假设;我们提出一个假设的目的不是回答这个假设,而是为了更深刻地理解已经发生的事实。我也可以根据王敦虽乱而终未能移祚,王马两败俱伤而终未能改变二氏共天下的现实,得出王马共天下的格局是必然的(侯公不喜欢这个字眼。请问侯公:人一定会死,这是不是一种必然?),虽然有一方试图破坏。

对史实作这一理解或处理,我想只能更增强田先生对东晋历史理解的正确性(这话应当由将无同或冷兄等来说),而显示出唐先生在这个问题上过于重视了王敦叛乱的细节或偶然性,缺乏应有的深度(我要强调一点:这只是在这一个问题上,或这篇文章,而不泛泛地或全面地评价唐先生的学问;全面评价唐先生的学问,我根本不够格,因为唐先生的著作我并没有完全读懂和消化。)

侯公关于理论的批评,可谓切中要害!要提出真问题,就必须对中国历史有一个真切的理解,凭着从教科书上所得的常识来立论,是不可能有真问题的。我们不仅要拿来,不仅要把拿来的东西中国化或本土化,而且要根据我们掌握的丰富史实来创造理论或提出问题。

老冷

时间:2001-04-17.08:04:08

猴子提出了讨论的新办法,对目前讨论的僵局很有效。的确,泛泛地谈,说上几句就说不下去了。将无同以其深思睿识,高屋建瓴,看似随意,实则卓见多多,在这个层面上议论,已经题无剩义了。

1991年下半年(我记的不清楚,请贩子、杠头纠正)在田先生主持下,5、6个学生一起读《东晋门阀政治》,记得杠头是谈温峤那一章的,我是谈后论的,当时结合具体问题(包括史实考订、引文正误、议论深浅),讨论很深入。我提出门阀政治与日本幕府将军制度的比较来,引起杠头与国安兄的激烈争论。现在远在珞珈山的何兄,当时也是创见迭出。

当时我还对一个问题感兴趣,就是门阀士族的数量与门阀政治格局之间的关系。多年过去了,对这个问题我仍有兴趣,得闲的话,回头就在这里提出来讨论吧。

将无同

时间:2001-04-17.21:53:05

猴子谈得很好,简明扼要。其中如“带动政治史摆脱脸谱化分析的窠臼,揭示出时代的特点。眼下追随者多,创新者少,表面繁荣,实际缺乏后劲。”以及““用西方的新说反击西方的旧理论”诸点,读后颇受启发。

老问题不是不可以研究,但一定要等有了新的思路后再下手。如果只是用传统的思路,面对传统的史料,那就很容易得出一个并不陌生的传统的结论。

猴子

时间:2001-04-17.23:30:36

将无同指出用新思路研究老问题,确应如此。说来说去,要害还是史家自己的理论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