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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angf.net/05/002.htm

清明时节忆双亲

将无同

我们的节日安排得不合理。当寒冷远未消退的时候,我们过春节,而当春天真地走来时,我们又过清明节。清明节,这是一个使心灵寒冷的节日。

十三年前,在清明节即将到来的时候,母亲走了,永远地走了。家中照相机里的胶卷还有几张没照,最后这几张记录了那个时刻,而最初的几张却记录的是另外一个场面:她过生日,六十大寿。

在告别大厅,父亲向母亲做了最后的告别。他念了一封信给母亲听,然后又把信装入母亲衣服的口袋。最后又握了握她的手。此刻,大厅里播放的不是通常的哀乐,而是舒伯特的《圣母颂》。那是母亲喜欢的曲子。

十年以后,父亲又走了,躺在同一个大厅。我甚至觉得那安放遗体的床可能也是同样的一张。

和母亲告别的时刻是令人心碎的,因为我没有思想准备,因为我还年轻。而父亲在走到终点时的情形就不一样了。他曾有一段艰难的历程,而我也有充分的准备。于他,于我,这都是一个解脱的时刻。

前来告别的人们鱼贯而入,我麻木地和大家逐一握手,我有些厌倦了,不由地找寻着大厅外的队尾。那一时刻,我突然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一个问题。我觉得当领导也不容易,从电视上看,领导不论走到哪里,都要和许多人握手。不停地握手真是让人心烦。上中学的外甥女和我的感受不一样,告别仪式后,她总结道:“有的大人还不错,和我握手,可有的大人根本就不理我。”显然,她觉得自己没有受到应有的重视。

父亲和母亲是很不相同的两种人。母亲总是小心翼翼,注意礼节,而父亲却是言行均无所顾忌。60年代末我们家搬出北京后,曾在平房住了十几年。住平房,上厕所要到外面。记得每当客人要走时,父亲总要站起来。客人一般都要说:“您别送了。”他的回答千篇一律:“我不是送你,我去上厕所。”客人很尴尬,父亲真地是去厕所了。他的无所顾忌是不分对象的。一年春节前夕,省委书记召开了一个范围很小的座谈会。会议尚未结束,他以上厕所为名,不辞而别,骑车回家了。书记请他发言时,才意识到人已经走了。听说后,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我看表都五点了,我得回家做饭啊。”说这话时,他理直气壮,没有任何不安。

他的不拘小节常常使母亲很难堪。一到炎热的夏季,他总是光着膀子,即使出门也不例外。他不像人家老工人那样,有着健壮的体魄和古铜色的皮肤。他很白,皮肤细嫩。远远望着他的背影,阳光下像是一面白晃晃的旗帜。

他喜欢开玩笑。一个朋友告诉他条绒衣服不好,容易顺着纹撕破,他立刻问:“不顺着纹破有什么好处?”我们几个孩子都爱吃,他总是以一种欣赏的目光注视着我们吃喝。他的评价是:“这支部队特别能战斗。”有一年放假回家,开门的是父亲,母亲正在厨房做饭。母亲大声问是谁来了,父亲的回答很神秘,他说:“是一个我们都很熟悉的人。”他和人逗是不分年龄的。我的外甥女,也就是他的外孙女四、五岁时,他们之间有过一次很简短的对话。外公问外孙女:“我们家好还是你们家好?”外孙女回答:“我们家好。”外公又问:“可我们家有教授呀。”外孙女又答:“我们家有党员。”

几十年的时间里,父亲都是在母亲的精心照料下生活。他几乎不干什么家务活儿。吃饭时通常连筷子都不取,即使去取,也只取一双。他对自己的问题也有意识,所以总是很大度地和对母亲说:“下辈子我当女的,我嫁给你,伺候你。”

他是一个很少后悔的人。我记得母亲去世后,他真的有点后悔了,后悔母亲生前没有得到他的多少照顾。我劝他说:“人生如同写文章。我们写文章总是要一改再改,之所以改,就是因为有错误,而人生这篇文章却不能改,只能一遍写成,当然会有许多错误了。”

母亲的去世对他的打击是很大的,他变得深刻了,告诉我:“我发现能让人高兴的事,几天就过去了,而让人难过的事却能长久地起作用。”

每到清明,我总在墓地想,也不知道他们是谁嫁给了谁。我猜他们还都是在继续扮演着过去的角色,因为母亲随和、好说话。

我们活着人都没有去过彼岸世界,这为想像留下了无限的空间。

2001-04-06.12:00:56

老冷

时间:2001-04-06.14:22:50

将无同啊将无同,如果我现在夸这篇思亲的文章写得好,那我真是缺心眼了,可是,我说什么呢?

如果是昨天读到此文,我尚可和上一篇,说说我那孤独地静卧于桐柏山麓的母亲。24年来,我基本上没有对人、对己谈过她,我把她深藏在心底,不敢惊扰。

对生命的疑惑,对生命的认真,都源于我们对死亡的态度。

谢谢你的文字,让我在怆然之余,更认真地迎送又一个新的日子。

柳非烟

时间:2001-04-07.11:14:25

完成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一篇文字。

很多感情,可能是过于沉重了,所以,不能表述。

春天,我想约上谁去看花。

澄潭月影

时间:2001-04-07.14:57:10

一、而当春天真地走来时,我们又过清明节。清明节,这是一个使心灵寒冷的节日。——开篇便营造出悲凉的气氛,使人很快便进入了笔者的内心世界。

二、最后这几张记录了那个时刻,而最初的几张却记录的是另外一个场面:——似乎蕴涵着人生的大道理,生命中那些令人无法预料的时刻,也不过是快门闪起的一瞬。

三、那一时刻,我突然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一个问题。我觉得当领导也不容易,——这一段心理描述还真有点出其不意。

四、后面一些往事的回忆显得零碎了些,也许人在这一时刻的记忆就是这么琐碎。很真实。

看到老冷的回去复使我想起了这样一段思亲的文字:什么时候,我们能够面对面的看一眼,不再隐藏彼此,也不只在文章里偷偷的写出来,什么时候我才肯明明白白的将这份真诚在我们有限的生命里向你们交代得清清楚楚呢。

将无同

时间:2001-04-07.15:50:05

我其实以前从来不写这样的文字,只是最近写“作文”上瘾,于是才有这篇不象样子的酸文。:)

老大不小的了,以后只谈学术,不论其他。

澄潭月影

时间:2001-04-07.17:26:24

谁说老大不小就不能酸了,没见那个谁谁还在边听音乐边写些PH<7的文字嘛:)

说起学术我可只能远瞻了,还是让我接着读你的"作文"吧:)

将无同

时间:2001-04-07.20:12:41

哈哈,“谁谁”是说老冷呢吧。:)

老冷文、史均是专业的,自然可以出入于文史之间。我呢,只可出入于烟酒之间。:)

隔水观音

时间:2001-04-07.20:46:23

将无同,别虚伪了,一会儿说“最近写作文上瘾”,一会儿又说“出入于烟酒之间”,真是老大不小的了。

将无同

时间:2001-04-07.20:56:38

“写作文上瘾”是想补补中学的功课。

出入于烟酒之间那可是真的,绝对比写作文还上瘾。:)

旅客

时间:2001-04-08.00:13:16

我们尚在此岸,春光也还算好,不如去看花吧。

您的“作文”很不错,请继续。

将无同

时间:2001-04-08.22:09:39

暂时没法继续,因为家里最近没死人。

小雨

时间:2001-04-08.22:59:55

哈哈哈哈哈..............

对不起,大不敬,可是实在是忍俊不禁.

sanri

时间:2001-04-08.23:07:17

奇怪的逻辑。

大同

时间:2001-04-09.13:35:53

此文写得甚好,好就好在有感而发,而不是无病呻吟。可见文章之好,首先要取决于有内容,然后才是有文采。以文采而言,此文似乎与文采无涉,不过流畅而已;可见关键是有质!文质俱备是上乘,在有文无质与有质无文间选一个,我想还是应当选择后者。况且,有质而想无文,以至于词不达意,恐亦难矣!

隔水观音

时间:2001-04-09.15:46:09

旅客,您整天闹着要去看花,不如改名叫“探花郎”。

好象玉渊潭的樱花还没有开吧?

将无同

时间:2001-04-09.16:15:51

大同是谁?我发现此人行文喜欢夹杂一点点浅显的文言,而且喜欢滥用惊叹号(参看他的其他贴子)。我断定此人就是在老冷贴子后面追着起哄的木然。用他的话说:大同者,木然也!

隔水观音

时间:2001-04-09.16:25:27

将无同,恐怕你的判断不对吧。“木然”对“老冷”,还有的说。可是“大同”怎么象是冲“将无同“来的?你果然当不得官,连这点政治敏感都没有。

将无同

时间:2001-04-09.16:30:08

小观音,你注意他的文字的语气。我的判断大概没错。

老冷

时间:2001-04-09.16:51:18

同意将无同。不过,管他是谁呢。不以人废言,不以言废人么。只是那一大堆什么质呀文呀的话,明显是针对我的,哼,用将无同作兵器。

隔水观音

时间:2001-04-09.16:51:22

哦?有这种事?Let me look look.~~~~~~~~~~~~果然!

达朗贝

时间:2001-04-09.22:45:05

狄德罗说:“我在夜间迷失在一个大森林里,只有一点很小的光来引导我。忽然来了一个不认识的人,对我说:‘朋友,把你的烛火吹灭,以便更好地找到你的路。’”缅怀亲人的时候,把对他们的依恋看作那夜里的烛火吧,既然是在夜里,你需要更大的光找到大路,那么,忘记他们。

大同

时间:2001-04-10.08:16:22

最重要的是生出什么蛋,至于母鸡是哪个并不重要。老冷所言甚是,佩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