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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之旅之一 晚安
老冷
前天整理旧物，从防寒背心的口袋里翻出几页天安假日饭店的记事纸，上面记着三个电话号码。这件背心我已经一年没有穿过了。说起这件背心，又有许多感慨。1997年冬天我和几个朋友计划走大海道，预备了不少特殊装备，就包括这件红色羽绒背心，是从国家体委的登山队库房里得到的。大海道没有走成，这件背心用得很少。去年去西藏，特地带上了，在唐古拉山口时有个朋友高山反应剧烈，呕吐发烧，我就把这件背心给他穿上。后来在桑桑，在圣湖边上的那些寒冷夜晚，我也曾用过。从乌鲁木齐出院回家乡时，对于自己何时能够返回北京心里没底，就带上这件防寒服做最坏打算。要不是看到这张纸条，我可能已经记不起，去年这个时候，我每天都穿着这件背心呢，直到我返回北京。
这张纸条是我去年11月5日或6日，在武汉的天安假日饭店住的时候写的。纸条上全是手机号码，有两个是武汉的老朋友的，另一个却很陌生，并没有写上姓名。前天我看到这号码时，犹豫了一下，就打开电脑，找到一份文件，这文件是我临时的记事板，上网聊天时使用。比如上面就有这样的记录：“问一问对本来说：音乐圣经，企鹅唱片指南。”呵呵。这文件里记下了数十个电话，都是聊天室里互相通报联络方法时贴上去的。我找到了那个电话，果然，是随想随说的。
这使我回想起了一年前那个汉口之夜。去年11月5日我在家人陪同下到武汉，晚上到繁华如梦的江汉北路和佳丽广场一带闲逛，10点左右回到饭店。姐姐他们都休息去了，房间里剩了我一个人。隐隐听得见窗外的汽车声，墙壁白森森的，一切似乎都非常遥远。我突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下意识地把电脑包拖出行李箱，才想起自己身在旅途，不能上网。天啊，我已经养成了每到深夜就要上网的习惯了。
在家乡的两个月，上网是我最大的娱乐。读书得长时间抬胳膊，这我做不到，而上网只需要把两手放到键盘上，恰恰适合我那时的身体情况。我终于寻找到了一个与外部世界相联系的方法，每天都和远方的人们交流着什么，这对困顿于病床和家人之间的我来说，意义实在很大。在天涯写那些酸帖，与其说是由于内在情感的冲动，莫如说是向一个陌生而令人向往的世界投石问路、示爱讨好。在天涯最美好的回忆，并不是那些酸帖得到了一点掌声，而是在聊天室，真正感受到了温暖，心灵深处泛起了回应的波澜。
在天涯我曾经和三个人有过深入的长谈。一个是老实巴交，她的简率和尖锐，曾使我误以为男性，后来我成功地把这位网络女作家收为徒弟。第二个是蓝黛，她话不多，但总是在关键的当口插话，显示出良好的素质，交这样的朋友你不会后悔。第三个，就是我在武汉的那个夜晚，曾经很怀念，怀念得几乎要给他打电话的那个著名的猪老二了。
那时我打开电脑，对着无法连接的屏幕发楞，没有聊天室，没有那些你很想见到的人。如同武陵渔人不再能寻觅到桃花纷飞的小径，你从甜美的梦中惊醒，别指望可以返回到那个梦中——这是我当时的感受。那么，两个月来的一切，不过是一个梦境吗？那些网上的感动和温暖，那些直透肺腑的思想交流，真的就随着秋叶远远地飘逝了吗？我打开那个记事文件，仔细地读我从聊天室拷下来的话，重温那些独自在病床上度过、一点也不寂寞的夜晚。老二的电话进入眼帘，我顺手拿起小桌上的记事纸，抄了下来。我得给他打个电话，我想。
关上电脑，开始拨电话号码。OK？我犹豫了。这个电话是为了证实梦境的真实性吗？是要确认流逝了的两个月的价值吗？哦，不不，没有必要啊。心理真实高于物质真实，而且真实也不需要物质证据。合上手机机盖，和记事纸一起，塞进衣兜——就是这件红色防寒背心。
11月7日回北京，在飞机上，还穿着这件背心（空姐还问我是不是登山队员呢）。要回到自己的轨道上去了，但是由于自己身体的变化，对于那个轨道已经感到很陌生了，甚至微微有一些畏惧。飞机下面是太行山。我看着那暗蓝色的山脊、灰褐色的山间林地，心中忽然涌起了对于以往岁月的感激。如果不是上网，如果不是有老二这样的朋友陪伴，过去这两个月会是多么单调、多么漫长啊。
所有那些打字聊天的夜晚，都是如此真实，真实得使我忽略了时间的流动，听不见风雨敲打窗户，忘记了疼痛正包裹着伤口。我对天涯和网络的感激之情，随着后来经历的丰富（特别是和那些爱国者交流增多之后），渐渐淡了，模糊了，消失了。但是那些感动和依恋，依然是真实的，真实得使我至今不能告别网络，使我每到深夜，仍然要上去转一转。
总在深夜上网，总是以“晚安”与朋友告辞。现在我写到这里时，也只想对远方的朋友说：晚安。呵呵。
【黑木耳】真情好贴(2000-10-31 11:38)
好贴。
正如老冷自己所说的，人只有在失意或病苦中才能理性地思考，也才能倍感亲情和友谊的可贵。
【天骄】可惜未睹盛况(2000-10-31 15:01)
我上天涯也晚，好不容易脸熟了，也到北京拜会过了，却已盛宴难再。
【红帽子】听冬之旅(2000-10-31 15:16)
听冬之旅时异乡的漂泊感真让人不舒服,可你不会呀,到哪里都有天涯的朋友,多好.
【光盘贩子】背景材料之一(2000-10-31 15:55)
说起来，老冷比我“上网”要早的多，可老冷“泡网”却比我晚的多。当我“盗用”老冷帐号在四通彻夜长聊的时候，他仍在兢兢业业的看新闻，收发电子邮件，那时候，网络对于他来说，仅仅是EMAIL和CNN的新闻。
99年的夏天，我和猪二在天涯大打出手的时候，老冷正随科学考察队艰难跋涉在西部边陲。在成功的穿越了世界屋脊后，不幸在新疆且末发生了车祸。老冷伤势严重，一度生命垂危。从死亡线上挣扎出来的的老冷，经过了两个月度日如年的卧床生活，于9月初只身返回家乡湖北养伤。
远隔千里，不能分担朋友的伤痛，只有设法排解朋友的孤独。我给老冷发了个EMAIL，打上天涯社区的网址，只有一句简短的附言：“有空去看看，我在那里叫光盘贩子。”
以后，便是说不完道不尽的天涯之旅。
现在，我可以骄傲的宣称，我在天涯只发展过一个下线——老冷。:)
【光盘贩子】老冷佚文《宝宝在北京》(2000-11-2 5:32)
标题：宝宝在北京 原发：天涯杂谈
作者：贾雨村（老冷） 发表日期：1999-10-23 19:03:00
一、三八汤
瘦长瘦长的那些手指，微微抖着，握住酒杯，晃晃地端起来，送到宝宝面前：“来，宝宝，贩子哥敬你一杯。”
几个人都痴痴地笑。邻座也痴痴地笑。
宝宝的汗毛孔都漾着快乐。三八汤，唉，三八汤。宝宝想，如果不是公司那可恶的小老板逼着她明天去跑事，今晚就在这儿扎营不走了。
“贩子大哥，”宝宝眯眼乐着，小心地用纸巾揩净面前桌上的酒滴，“问你一件私事，不方便说就当没问。”
嗯？……夹烟的左手在空中一顿，扭扭身，少有地正视着宝宝，只一瞬，眼光又浮游到不相干的地方。“问吧。嘿嘿。”
“天涯的女孩子，嗯，你最喜欢谁呀？”宝宝问完了，便举杯喝酒，一大口，凉凉地从舌头到舌根、再经十二重楼，消失于暖暖的身体里。燕京啤，不输于青岛啤哦。宝宝透过玻璃杯，看着贩子的脸。那脸立刻就红了。
……吸一口烟，忽然被呛住了，“叵”地吐出，烟头险些烧到胡茬子，烟灰撒落在胸前和裤子上。右手伸向酒杯，颤抖的幅度使一桌的人都睁大了眼。“干嘛，干嘛问这个？”就象从水底冒出来一样，话声突兀而急促。
“嘻嘻嘻，……谁呀？”
终于缓过气来，毕竟是老江湖，怎么能怯阵？贩子再吸一口烟，向后头一仰，很风度地吐烟，“还用问嘛，宝宝同志，是你呀。”贩子说完，油然生出对自己的敬佩，这回答多好。
大家又痴痴地笑。
猛然，都安静下来，连贩子也坐直了身体，感觉一盆凉水从头顶浇下来。
他看见宝宝的眼里，闪闪烁烁，如同水珠在荷叶上打转，反射着灯光。
【贩子附记】
很少有人知道，这篇署名“贾雨村”的小记是老冷初入天涯的游戏之作。更很少有人知道，写这篇东西的时候，老冷登录天涯只有月余，除了贩子外，没有见过任何真正意义上的网友，更没有去过什么三巴汤。
小记的情节是在三巴汤一次聚会的基础上虚构的，场景活灵活现，人物惟妙惟肖。此贴一出，天涯哗然，满城争说贾雨村，到场的十几个人相互猜疑了个把月，谁也没有想到，千里之外的老冷，正在得意的坏笑。
短短一篇小记，倾注着关切与神往。在我们把酒言欢的时候，谁也不曾想到，远在千里之外乡间，劫后余生的老冷，正从聊天的文字片段中拼接着朋友们的身影，从论坛的字里行间里憧憬着京城的盛宴。
按照计划，段子还有下文，《凌晨电话》 、《毛茸茸的领带》 、《手套与爱情阴谋》、 《谁最后赢了》，可惜，不久之后，老冷返京，“回到自己的轨道上”，故事再也没有继续下去。然而，“那些网上的感动和温暖，那些直透肺腑的思想交流” ，是永远刻骨铭心的。“那些感动和依恋，依然是真实的”。
冷哥不喜张扬，在他一再要求下，“背景材料之二”被删了。众望难负，贩子只好翻检旧贴，自我牺牲一把，炮制出一篇“背景材料之三”敷衍大家。嘿嘿，老冷，看你还有啥理由删。：）
【紫藤花】从湖北养伤回来的老冷胖了…… (2000-11-5 18:07)
从湖北养伤回来的老冷胖了，说话还是那么理直气壮，扭头让小姐结帐的时候，脖子却是硬生生的，得连着身体一起转过去。
那是第一次听老冷说天涯，那时候我离网络还很远。他在天涯的酸帖子给我发了几次，就懒得发了，让我亲自去天涯看好了。我却没有去看。
然后听我们张老师说起，你们罗老师，简直是胡闹，最近还大宴天涯网友。我们私下里就也不明白，罗老师说起天涯怎么会那么的眉飞色舞。
光盘贩子老师发展了老冷，老冷感染了小桃红，小桃红带动了我。
于是不知不觉的，我们靠近了老冷的另一个世界。
至今不知道，老冷对我们的入住天涯会不会有一些懊恼，从最初的化名蹲在聊天室窥探到后来一见他的名字就望风而逃，老冷的形象在我们心中反反复复，却始终没有跌落。
【柳非烟】暗夜里唯一的光(2000-11-1 12:21)
所有那些打字聊天的夜晚，都是如此真实，真实得使我忽略了时间的流动，听不见风雨敲打窗户，忘记了疼痛正包裹着伤口。
真的，当无法面对真实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时，当现实的生活开始千伧百孔时，网络是一片温柔的绿草地。那些遥远的，甚至永远无法见面的朋友，那些安慰，那些交流，是暗夜里唯一的光。
【云裳儿】本世纪初最疯狂的煽情者(2000-11-3 0:42)
那些键盘上的一个一个傻丫丫的字符
在你的深夜绕指温柔
那些本以为秋天就可以落尽了的故事
生了一些火，离网络很近，离你很远
【海东青】老二这样的朋友(2000-11-6 23:15)
总是让人能感到温暖。一生的挚友。
【老冷】哈哈哈哈，识货的人来了(2000-11-7 12:23)
古人说得好：
玉人风味正清绝，
但欠雪月相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