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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书摊淘书叙录

金轮法王

在下一介寒士,苟全性命,不求闻达。上网日浅,于网络且敬且惧,虽时而阅览诸贤高论,然终未敢吭一声。近日读毕老冷、杠头二人所撰买书文,突然也动了写帖子的念头。盖在下买书二十年,所得皆普通之书,无甚珍本秘籍,殊不足言收藏也。唯近一月以来,在北大周末书摊颇有意外之获。其书自未必入藏书家法眼,然以老、杠二人书市所买书较之,则相去何啻霄壤。彼等所得,实在平常得紧,皆大路货耳,乌足以著文记之乎?

谨胪列近期于书摊主要收获如下,聊供诸贤一哂。不知如何发帖子,经小徒达尔巴辅导,方斗胆贴上。需注册一化名,姑名曰金轮法王,师名从徒,非敢与“法轮功”有涉也。幸诸贤垂察。

沈曾植撰 钱仲联辑《海日楼札丛》附《海日楼题跋》,中华书局上海编辑所1962年版,大32开,484页。3月31日以10元购。

此书近期已由辽宁教育出版社列入《新世纪万有文库》出版,分为三册,价约20元。辽宁《文库》收名家名著甚多,然亦有校对不精、错谬百出者,于读者非徒无益而又害之(如其中已出版陈登原《国史旧闻》一、二册,错得匪夷所思,“大学衍义”印作“大学演义”、“掾吏”印作“椽吏”、“裨将”印作“稗将”,“不谙”印作“不谱”,此类错误在在皆是,登原先生有知,定当恸哭于九泉之下。又如杨联陞《国史探微》书中《会子形状考》一文所引朱熹奏状,竟成段脱漏上百字,致使奏状内容全不可解)。今购得中华书局原版,颇以未买辽宁《文库》版为幸,盖省得一笔冤枉钱也。

又余所得此书,原为刘盼遂先生所藏,钤有“刘盼遂印”(二十年前余上中学,即购置刘先生与郭预衡先生合编《中国历代散文选》,北京出版社1980年版,至今保存)。书中有刘先生以红笔小楷所书眉批数十处,多以宋本校改沈氏引书之误。刘先生尝师从静安,故书中二处眉批有云“王师手录”、“依王师国维手录本校”。余既购此书,沾沾自喜,尝展示于数名学生,且问:“汝等知刘盼遂先生乎?”众皆嘿然。复以眉批示之,问:“知其师王国维乎?”众皆惕然。噫!人生得一“大腕”导师,幸何如哉!似老冷、贩子等辈,闲时尽可于其藏书上多题“田师余庆先生曰”云云,则百年之后,家属售书,必增值数十百倍不止矣。

(清)秦嘉谟等辑《世本八种》,上海商务印书馆1957年版,精装小32开,1022页。4月8日以25元购。原为向达先生藏书。钤有“向达之印”。

朱师辙《清史述闻》,三联书店1957年版,小32开,432页。4月7日以10元购。向达先生藏书,钤有印章“向达”。以上二书价值,不必赘言。

杨树达《积微居读书记》,中华书局1962年版,大32开,312页。4月7日以10元购。向达先生藏书。书中夹有1962年12月7日北京市中国书店发票一张,写明“向达同志”购《宋大诏令集》、《积微居读书记》各一册,合计人民币玖元肆角正。然书中又钤有“北京市文物管理处藏书”之印,印文已涂抹,如细观仍可辨识。疑向先生逝世后,其一部分藏书曾归于北京市文物管理处,今又流落书摊。

(宋)王明清《挥麈录》,中华书局上海编辑所1961年版,小32开,402页。4月8日以10元购。向达先生藏书。钤有“向达之印”。

按此书为文革前中华书局出版“宋代史料笔记丛刊”之一种。文革后中华又出版“唐宋史料笔记从刊”多种,皆大32开,版式与此书不侔矣。近年“唐宋史料笔记丛刊”再版,《挥麈录》似亦未与其列,故其书甚可宝贵。余86年即在海淀中国书店以不足一元购得此书,随即为同宿舍学宋史的J君软硬兼施夺去,不意十五年后复能得之。余之书颇有为朋友持去不还者,然其书或并非难得,旋复购置,亦不以为憾。如87年在陕西三秦出版社工作的李君即强行携走《四库全书总目》一套(时价19元),称要带回去让单位领导看看“什么叫学术”。94年在人事部“军转办”工作的陆君拿去朱东润《张居正大传》、漆侠《王安石变法》等书,供“辅导军队老干部”之用。皆属此类。同窗友情深厚,不分你我,区区几本书,又何足道。唯J君眼光刁钻,夺走之书皆较罕见(当时夺去者还有一本中华书局点校《李觏集》,迄今未能复得),虽欲以鸿毛视之,愧有所不能也。

(清)唐甄《潜书》,古籍出版社1955年版,大32开,210页,封面有缺损。3月31日以5元购。似为向达先生藏书。扉页有钢笔行书“觉明”二字。又有“北京市文物管理处藏书”印,已涂抹。

康有为《新学伪经考》,古籍出版社1956年版,大32开,462页。4月7日以12元购。原为北大法律系之书。扉页有北大图书馆藏书章,封面有“北京大学法律系”圆章,又有钢笔行书“理论教研室”五字。未知何以流落书摊。记得大约在94年,光盘贩子曾于清河书摊淘得一本《新学伪经考》,洋洋得意良久。

唐长孺《唐书兵志笺正》,中华书局1962年版,16开,126页。4月8日以12元购。此为唐先生著作中最难见到者。顺便提一句,老冷《考研面试问答录》一文中唐长孺先生“南朝化”一题,正是在下所出,盖是日(4月9日)在下亦谬充考官也。之所以出此题,主要是因为前一日购得《唐书兵志笺正》,“唐长孺”三字尚盘旋脑海挥之未去。时因数日来颇购得向达先生藏书,亦曾考虑出题“向达对唐史研究的贡献”。然念及向先生辞世较早,恐不为年轻学子所

知,遂改以唐先生问之。不料仍是不会。又,老冷文中说六考生中只有一个学历史的,并且被开掉了,不确。有两个学历史的。另一个并未被开掉。

(日)林谦三《东亚乐器考》,音乐出版社1962年汉译本,精装大32开,508页。4月7日以15元购。前贤有云,淘旧书之乐,不仅在于求得闻名已久、搜寻已久之书,亦在于偶得自己从未闻知、而实有价值的冷僻之书。此书于余即属后者。书中分体鸣乐器、皮乐器、弦乐器、气乐器四章,包括论文41篇、附论4篇,其内容之细致,以在下孤陋,真闻所未闻。复配有插图多达177幅。是日余购书时遭遇北大历史系荣新江教授,遂以所得示之。荣教授对《积微居读书记》、《清史述闻》、《新学伪经考》诸书皆未予置评(想是他已经有了),独以手抚《东亚乐器考》,连声赞曰:“好书!难得!”则此书之价值,亦可见一斑矣。寻又闻此书近年已由人民音乐出版社重印。虽有重印,然终不及此旧版可贵也。此书不著汉译者姓名。序言为欧阳予倩先生所作,其中有“请人代为翻译”一语。疑译者政治身份有问题,如右派之类。这种情况在今日已无可能,如有,定要大打官司。未知重印后能著出译者姓名否。

北京大学历史系中国近现代史教研室编《义和团运动史料丛编》第一、二辑,中华书局1964年版,大32开,分别为266、354页。4月15日以10元购。本书编辑者为北大历史系已故邵循正、陈庆华、杨济安三先生,前有邵先生所作“编辑说明”。较大部头的义和团史料,习为人知者主要有“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中《义和团》四大册,以及《义和团档案史料》上下册(又有续编)两种,而本书较少为人所知。书中汇辑资料21种,皆前两书所未收,其中仅林学瑊《直东剿匪电存》等少数几种有刊本(亦罕见),其余大部分都只有作者手书原件或抄本。读之,百年前动乱历历在目。本书印数仅1 500册,这在文革前是一个相当小的数目。前面提到诸书,《海日楼札丛》、《积微居读书记》、《新学伪经考》皆印2 500册,《世本八种》2800册,《挥麈录》、《清史述闻》均3 000册。当然在今天出学术书,1 500册不能算少了(余所见印数最少的学术著作是张其凡《赵普评传》,北京出版社1991年版,印数仅有150册!不知是否印刷错误,大惊,急买之)。购本书时,正值文化宫书市初开,北大书摊寥寥(一些摊主去文化宫了)。余选得此书后,暗自估价,预计可能被要到每册10元,共20元。不料摊主开价每册5元,加上其他一堆杂书,共索价55元。且曰:“看你是老师,所以要价稍贵,如果是学生买,自然会便宜些。”余边付钱边答曰:“只要你对学生让价,就是卖给我再贵些,又有何妨!”此语大义凛然,纵使岳不群复生,所言又何以过之(昨天岳不群在电视里死得很惨,比小说惨多了,不过倒是比较壮烈)。果然感动了旁边一位摊主,插话道:“其实老师也没什么钱”云云。本书原为第四机械工业部办公厅调查研究室藏书。建国以来,直至改革开放初期,我国城市中举凡机关科室、厂矿企业,大都建有图书室、资料室,收书甚为广泛。孰谓新中国不重视文化乎?忆及七、八十年代间,余正念中学,时所读文史类书籍皆借自家母所在工厂——呼和浩特市内蒙古电缆厂图书室,印象中有王伯祥《史记选》、余冠英《汉魏六朝诗选》、游国恩等《中国文学史》等。假期赴内蒙古集宁市探亲,随姑母去其单位集宁市汽车修配厂看书,以此小城小厂之图书室,竟有中华书局校点本《二十四史》若干种。时至今日,二工厂前者尚苦苦撑持,后者早已倒闭,其图书未知流落何处?即使尚存,复有何人读之?盖近年以来,机关裁并,企业亏损,其图书往往流失,兼之单位领导不懂书、不爱书,径以废纸处理,无怪乎旧书摊上常有好书也。据摊主老孙见告,每一单位处理“废纸”,众书贩子争趋而哄抢之,至有打破头者。——老孙即常有好书,然为人精明,工于“反砍价”,故历史系学生呼之为“黑心老头”云。

(清)李斗《扬州画舫录》,中华书局1960年版,小32开,430页。2月24日以10元购。此书购买稍早,姑附带言及。系中华书局“清代史料笔记丛刊”之一种。中华所出元明、清代笔记原皆小32开,近年重版,悉数改为大32开,《扬州画舫录》亦在其列(文化宫书市有之,半价)。然近年重印古籍,追求装璜华美,或精装、或压膜,外观艳丽而庸俗,一改旧日古籍朴实无华形象,望之令人生厌,非急用或大降价不愿购买。故余所购《扬州画舫录》,其书虽

非难得,终系旧版,纸色发暗发黄(发暗发黄一语,如形容人之面色,自是大大不妙,若是见于文史图书纸张,则甚为可喜),且与以前所购诸种“清代史料笔记丛刊”版本配套,仍足宝之。此书原主人名王枚,似非知名人士。封面题“王枚存”三字。扉页有钢笔题诗(或曰顺口溜)一首,作者署名为“展”。盖本书为“展”所购,作礼物赠与王枚也。其诗如下:

往昔扬州 无上繁华 消费城市 弥漫绿杨 请看今日 换了新装

工农并进 美哉家乡 党之领导 孰能相忘 画舫犹在 候君同赏

胜景新添(原注:瘦西湖上大兴建设) 湖山秀雅 高歌一曲 其乐洋洋

赠 枚兄

展 1961年春节前

观诗可知“展”在扬州,“枚兄”在外地(北京?),此书似由扬州寄赠。或“展”系女性,二人为情侣,亦未可知。若然,则诗中情绪积极奋发,忠党爱国之心跃如,较之今日恋人无病呻吟、恩怨尔汝、作小儿女之言者,自不可同日语矣。

一不留神写多了。再简要罗列若干种:

(宋)李攸《宋朝事实》,中华书局1955年版,4月7日购。

张舜徽《广校雠略》附《释例》三种,中华书局1963年版,4月8日购。

(清)王夫之《张子正蒙注》,古籍出版社1956年版,4月7日购。

林大椿辑《唐五代词》,文学古籍刊行社1956年版,3月25日购。

(清)郭嵩焘《史记札记》,商务印书馆1957年版,3月31日购。

杨向奎《中国古代社会与古代思想研究》上下册,上海人民出版社1964年版,4月14日购

周贻白选注《明人杂剧选》,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年版,3月24日购。

中国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史料编纂组编《柔然资料辑录》,中华书局1962年版,3 月31日

购。

梁启超《戊戌政变记》,中华书局1954年版,3月25日购。

夏纬瑛《管子地员篇校释》,中华书局1958年版,3月25日购。

陈恒力编著、王达参校《〈补农书〉研究》,中华书局1958年版,3月24日购。

傅振伦《刘知几年谱》,中华书局1963年版,3月24日购。

容肇祖《李贽年谱》,三联书店1957年版,3月24日购。

罗尔纲《忠王李秀成自传原稿笺证》,开明书店1951年版,3月10日购。

(清)刘大櫆《论文偶记》、吴德旋《初月楼古文绪论》、林纾《春觉斋论文》,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年版,3月10日购。……

以上除《扬州画舫录》及最后二种外,皆近一月内所购。此尚不及所购文革以后书,更不及虽已寓目但为他人抢先抄在手中之书(尝见某君即购得向达先生藏书数种),则北大周末书摊藏宝之富,岂文化宫书市可比乎?日前去了一趟书市,以北大书摊视之,直可谓无书耳。胡乱买了一些,怏怏而回。在下于“往复”诸贤所讨论学术问题,不敢置喙,至于买书心得则时或有之,容日后继续向各位讨教。此致敬礼。

2001-04-19.12:02:23

杠头

时间:2001-04-19.13:52:05

法王购得如此之多.如此之好的书,真是令人羡煞!书上有向达先生的批注,自然更是十分珍贵!这些书当然非常难见,如沈曾植札记.杨树达读书记二种;前者我只有新万有文库本,后者在隆福寺虽一寓目,但因其索价至二十五元,山西人的秉性一时性起,竟然未购,实在可惜得簋!至于书目中所列其它种种,虽然难见,却并非不可见,寒斋敝架上业已都有了!这些书即使让我遇到,我也会留给那些没有有人来买的;自己有了,还要再买,岂不断了莘莘学子的向学之路,太不仁道了。

谨回金轮法王。

杠头

时间:2001-04-19.13:53:32

金轮法王,不要太得意噢!

杠头

时间:2001-04-19.14:05:35

第一个贴子,我有些吹牛。其中有两种书有其实没有,如实招供。

1,义和团的史料集,2李贽年谱。不好意思!刘盼遂先生藏书上批注,可否也抄之于往复;有了书,如再独吞批语,就太黑了。至于荣新江先生惟独赞叹过的那本书,倒是不用太过感伤,因为这本书已经重印了。 

像我这种能发现自己吹牛习惯的人,实在是太少了;请大家为我喝彩吧。

老冷

时间:2001-04-19.18:42:31

金轮法王:

一,这个名字很好,比时间略早、地位相当的那个叫做鸠摩智的名字好。你若是用了鸠摩智的名字,我可要为你那一屋书不安了——名花依然无主嘛,彼鸠摩智毕生苦练的内力,最后被一个叫段誉的小家伙吸走了;此鸠摩智得意洋洋的满屋脏破旧书,未知终属何人?好在用了金轮法王的大名,可喜可贺,暂保无虞矣。

二,我上上周在北大周末书摊上买到一本书,谅你也没有:《朝鲜中央历史博物馆》,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文物保存指导局画册编辑室,1979年由朝鲜中央历史博物馆发行,中文。画册有许多该馆收藏的文物照片,伴随着金日成的语录,挺好玩。尤其好玩的是说明文字指斥中国侵略者,我国肉食者居然不以为迕,显示了大国风度。

三,还买到一本蒋礼鸿《敦煌变文字义通释》(增订本),上海古籍,1981年。封面上毛笔题写:“时风 一九八二年十月二日”,扉页以黑红毛笔各题一段话,红笔所题者,指出原书256页之“更害”一词,即后世之“尴尬”。也许这算是一个补正?黑笔题写指出此书凡有四版,而版权页未予著明。

虽然你近水楼台,搜刮殆尽,老天也时有开眼,使你漏掉一本两本。哈。

将无同

时间:2001-04-19.18:47:28

看了诸位的贴子,深受感动。看见好书就要买,而且还能讲出书背后的许多故事。这才是真正的读书人!本人在这方面就显得有些市民气了,买书完全为眼前需要。眼前不需要的书几乎从来不买,结果到用的时候就傻眼了。去同行家,家家藏书都比我的多,真是惭愧。

为不影响研究工作,只得大量借书。我基本上是把杠头当成了自己的图书馆。我喜欢杠头,绝不是喜欢他的好抬杠,而是喜欢他的书。

什么事情做到了极端,便有一种境界出现。写书写得好,有境界,买书买得好,也有境界。

杠头

时间:2001-04-19.21:31:16

前几年在海淀中国书店常能见到时风的书,比如宁夏人民为白寿彝先生出的一个关于回教史的论文集;这个集子中收的东西要比学步集和近来中华所出的史学史研究的集子要有价值得多。学步集中他与王毓铨合著的一篇关于中国古代手工业的文章颇值一读,而史学史的论集中则多微言大义之论,不是平凡如我辈所可欣赏得了的。

金轮法王

时间:2001-04-20.00:59:56

多谢三位先生。在下初来乍到,人虽熟地不熟,承蒙奖掖,感激不尽。只是杠兄责令抄录刘盼遂先生批语,害得在下不浅。谨遵命录奉数条,如全抄则实有困难,或改日扫描后呈上便了。

《海日楼札丛》卷六“宋文明”条录《太平御览》道部八引《道学传》:“宋文同,字文明,吴郡人也。梁简文时,……又作《大义》,渊学者宗赖,四方延请。”

刘批引宋版《御览》:“又作大义,名曰《义渊》,学者宗赖。”

同卷“泉郎”条:“《舆地纪胜》泉州景物引《寰宇记》云:‘泉郎即此州夷户,亦曰游艇子,即卢循之余。循为刘裕所灭,遗种散居山海,唐武德初招抚之,使自相统摄,不为寇盗’云云。按:卢循所居交、广,史不言其寇闽。此泉郎疑即《辨惑论》所谓闽疆种民,非卢循之余,乃卢悚之余耳。”

刘批:“《寰宇记》一○二泉州下存此文,不必引《纪胜》也。《记》九十八明州下有白水郎,又名庚定子,又名卢亭子。”又批:“(卢悚)见《通鉴》三二六○(页)晋简文咸安二年冬。悚当时被杀,弟子许龙由吴逃走。”又批:“《唐音癸签》一六四页卢亭居海岛亦名卢$(按此字颇难辨认)”。

卷七“山谷俗语”条:

“山谷《步蟾宫》词:‘虫儿真个恶灵利,恼乱得道人眼起俊。’起俊,俗语也。”

刘批:“宋刊《琴趣》作‘眼起醉’,是也。”

《海日楼题跋》卷二《南宋拓本圣教序跋四篇》之四:“《圣教》宋拓未断本,收藏家往往有之,所谓此纸此墨者,每以烟墨澶漫,不无雾里看花之感。如覃溪所辨导群生于十地,群字双义直贯第一层,断后本尚有可寻,而最煊赫之未断本世无之,令人不无遗憾。此本纸墨独精,真有荣华照烛、俯仰若神之概。仆于此碑不甚措意,于此本乃摩挲不能遽舍,而每行首末诸字,尤多可与定武《兰亭》、高绅《乐毅》互相印证者。唐代刻工之精,惟此宋拓能显出耳。庚申夏五,余斋老人题于海日楼中。”

刘校改“此纸此墨”为“北纸北墨”,“世无之”为“或无之”,“尤多”为“尤有”,“惟此宋拓”为“惟北宋拓”。批云:“依王师国维手录本校。”

《题跋》目录上有刘批补遗二处。“抄本张来仪文集跋”与“元至正本新编翰林珠玉跋”间夹批“宋刻古文集成$(此字颇难辨认)集跋 北图善本目八”十五字。“曹恪碑跋”与“明拓昭仁寺碑跋”间夹批“元拓普炤寺兴造记跋 王师手录”十三字。

抄录上述内容颇不易。刘氏批语皆蝇头小楷,日久或有漫漶难辨之处,需校以所引书籍原文。以上内容有两字未校出。一需用旧版北图善本书目,在下无之(新版亦无)。一需用旧版《唐音癸签》(古典文学出版社1957年,或中华书局上海编辑所1959年),在下只有新版(上海古籍1980年),新旧版式不同,页数各异,故无从校对。由此愈感旧版书之不可无。

另外几点:没想到在下炫耀的书中绝大部分杠兄都有。想来难怪,足下的书我只见过一部分,未窥全豹,还是有些走眼。惭愧。

其实当鸠摩智也没什么不好,内力被段誉吸走,并非白白浪费,何况又因此修成正果乎?只是希望年老以后,再被人吸去内力不迟(现在的内力还得留着提职称用)。

关于白寿彝先生的著述,敝意以为他早年写的《中国交通史》不错。除商务“中国文化史丛书”版外,1987年河南人民出版社有一排印本。

今日一位以前教过的中文系女生(实验班,现三年级)因事来访。该生无电脑,不上网,故对在下吹嘘刚写的帖子反应漠然。唯独听到《东亚乐器史》时一振,表现与荣教授相同,可怪也。且斩钉截铁地说:“日本人20年代掌握的古乐器资料比我们现在还多!”似于此道颇有心得。吁,人才何处无之。

莫问出处

时间:2001-04-20.09:07:26

嗯,我准备亲临北大书摊视察一下了。

考虑到作者过去藏书的品味与质量,一本刘盼遂几册向觉明,倒也的确值得大书特书。

此文自我吹嘘部分很到位,是本文精华。虽尽显穷人乍富嘴脸,但毕竟因奇遇而功力忽然长了二十年,值得热烈祝贺。

莫问出处

时间:2001-04-20.09:09:18

《东亚乐器考》是日文翻译名家钱稻孙所译。我给作者提供点译者的背景资料。

《我所知道的钱稻孙》(作者:文洁若)

明知说今不如昔犯忌,业务挂帅尤不可取。然而在我从事日本文学编辑工作的这三十几年中间,却时常感到像过去的一些本国学问底子厚,文笔好,而对所译作品又理解得那么透彻的老译者,今天可真难觅到。怀着这种遗憾,我写过周作人,现在还想谈另一位大翻译家:钱稻孙。在日本文学翻译的成就方面,这两位是不相上下的。他们的学问都非常渊博。钱稻孙懂得音乐、戏剧、美术、医学,还精通日、意、德、法文。早在三十年代,他就用离骚体从意大利文译过但丁的《神曲》,并编过一部日本语法讲义。

我之所以在写过周作人之后,又来写钱稻孙,自然是由于我同他们两位在编辑业务上都打过七年交道,而同钱稻孙,还有过一段难忘的师生之谊。考虑到他们两位在政治上均失过足,我迟迟未敢动笔。但是,我又一直觉得,不应因此而完全抹杀他们在学术上的卓越贡献。

一九五○年夏天大学毕业后,我考入三联书店总管理处,当一名校对。次年三月,人民文学出版社成立了,我被调去做编辑工作。自一九五八年十一月起,就从生了重病的老编审张梦麟手中接过日本文学这一摊。当时的情况是,日文译者虽然很多,但是能胜任古典文学名著的译者,却是凤毛麟角。例如江户时代杰出的戏剧家近松门左卫门的净<SPS=0920>璃(一种说唱曲艺)就一直找不到合适的译者。起先约人试译了一下,并请张梦麟先生(他病愈后,改任顾问,不再编稿了)看了,连连摇头。我就改请钱稻孙先生译了一段送给他过目,这回张先生读后,不禁拍案叫绝。于是只好请钱先生先放下已翻译了五卷的《源氏物语》,改译近松的作品和江户时代著名小说家井原西鹤的选集,同时,钱先生还在补译《万叶集选》,出版社并且希望他能将旧译《伊势物语》和《谣曲选》也整理出来。

一九六二年的一天,我听见人民文学出版社副社长楼适夷在隔壁的办公室对总编室主任郑效洵说:“派文洁若去把钱稻孙那套本事学过来吧。”接着,楼社长就向司机班要了一辆车,陪我到西四受壁胡同的钱家去。

一进门,楼社长就说:“钱先生,我给你带来了个女弟子。”

出版社自一九五八年起,每月原预付给钱稻孙一百元生活费。交稿后,由稿费中扣除。那已商定,由于我去学习,占了他的时间,自即月起,调整为每月一百五十元。从此,我每周上午去他家三次。从小学到大学,我一生有过不少位老师,然而没有一位可以称得起恩师的——就是除了一般课程外,还给过我特殊指导的。现在回顾起来,钱稻孙先生确实是我在日文及日本文学研究方面的一位恩师。

钱稻孙的毕生志愿是完成《源氏物语》的翻译。那时,这部日本平安时代的名著已改约丰子恺先生翻译了。于是,楼社长带我去他家那次,他就不无遗憾地提出这个问题。楼社长回答说:“像这样一部名著,完全可以有几种译本。将来您还是可以重新翻译嘛。”

钱稻孙尽管目力较差,身体却很硬朗,我原以为他能像萧伯纳那样工作到九十多岁,然而中国的事态却注定他只能活到七十九岁。一九六六年的红八月中,他被红卫兵抄家,连床都抬走了。老人被殴打得遍体鳞伤,躺在地下呻吟,没多久就被迫害致死。

今天回想起来,当初请钱稻孙放下《源氏物语》,改译近松门左卫门和井原西鹤的作品,还是做对了。像和时间赛跑似的,丰子恺于文化大革命前夕总算把九十一万字的《源氏物语\》译完,该书已于八十年代初分三卷出齐。倘若仍滞留在钱稻孙手里,以他的速度,至多能译出全书的一半。如今,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日本文学丛书》三十卷中,总算有了钱稻孙的一卷完整的译文:《近松门左卫门·井原西鹤选集》,而且这两部作品难度之大,绝不下于《源氏物语》。钱稻孙的译文填补了我国对江户时代文学翻译介绍的空白,而且这是无人所能代替的。

自一九六二年至一九六五年,我在钱稻孙先生的指导下学习了四年日本古典文学。他生活清苦,保姆动辄就辞工。比他大四岁的老伴儿,又患了肠癌,经常还得由他这位年近八旬的老学者去服侍。为了不给他增添负担,我便决定把学习与工作结合起来:他译什么,我学什么。这样,实际上也就是起了帮他整理稿件的作用。近松门左卫门的《曾根崎鸳鸯殉情》、《情死天网岛》、《景清》、《俊宽》这四出戏的译文,就是这样由我帮助整理出来的。

然而那些年,出版社对一个年轻编辑的要求十分严格。、除了学习及业务,每年还必须参加一两个月的体力劳动,此外,又有各种季节性劳动(如到郊区抢收麦子等)。尽管楼社长说过:“到钱先生那里去学习,也是工作。”可我还是不得不加班加点来补上每周三个上午离开岗位所耽搁的编辑业务。一九六三年,我约钱稻孙译了一篇有吉佐和子的《木偶净<SPS=0920>璃》。当时他正在翻译净<SPS=0920>璃,而日本这位女作家的这个中篇,是以当代木偶净<SPS=0920>璃艺人生活为题材的,除了钱稻孙,再也找不到合适的译者。钱稻孙只花了两个月就把全文译出来了。我因为十二月份又要去劳动,用铅笔在原稿上做了些改动,送到他家,并说过了年再去取。月底劳动结束后,我到办公室去了一趟,发现钱先生已把译稿连同我借给他的两本杂志一道,送回来了,还留了一封信,信中说:

人形净<SPS=0920>璃稿看过一遍,改得很好,稍微加了一点工。那译稿因为(1)期限恐怕过了,没有好好检点;(2)近来生活烦苦,精神疏忽。复看一遍,甚多自惭之处,加工也未满已意。铅笔改处,大抵都好,没多意见。净<SPS=0920>璃四篇,总算完了。现在写着《前言》。至于注,相当繁琐,也尚须时日。其中曲调所关,参考无书为苦。打算天暖一点,去音乐研究所查阅《音乐大事典》。这一两年,总算学习了一番戏剧方面的古文和史事,其实还不够通的。

我于一九六五年十一月到河南林县参加四清,直到一九七三年七月,我才返回办公室。其间,译者来信十之八九都已丢失了,惟独钱稻孙这封短信奇迹般地保存下来。这封信一方面反映了钱稻孙对待翻译工作的认真态度,同时也说明年近八旬的他,还得挤公共汽车去查阅资料,老伴儿又生着病,以至“生活烦苦,精神疏忽”。

钱稻孙曾告诉我,他当时所住的受壁胡同九号这座房子,是他的父亲购置的。他本人的工资,除了养家糊口,全都用来买书了——绝大部分是日文书籍,堆满七大间屋子,早年他曾计划建立一座图书馆。日本投降后,他被国民党以汉奸罪关入监狱,书也全部被没收。后来因病保外就医,五十年代,他多次到北京图书馆和王府大街的科学图书馆去查找这批书,始终也没有下落。他书架上的几十部工具书,都是一九四九年以后岩波书店陆陆续续送给他的,所以

他才能够从事翻译工作。

一九六三年,我还把丰子恺译的《源氏物语》第一卷整理了一遍。那时钱稻孙已患了白内障,看字吃力了。我便念一段《源氏物语》原著,再读丰子恺那段中译文。钱稻孙完全靠听觉来提出自己的看法。就这样,终于整理出几十条修改意见。我是复写的,一式二份。毕竟只是钱稻孙口述的,他并未过目,我怕没有把握,又送去请周作人做了鉴定。在周作人一九六四年的日记中,有这样两段记载:

一月二十三日

人民文学出版社文洁若来访,请为鉴定《源氏物语》校记,辞未获免。

二月二十七日

开始阅《源氏物语》校记。

我估计周作人是看在老友钱稻孙的情面上才答应下来的。一九五九年我就碰过周的钉子。《石川啄木诗歌集》的选题。原是他自己定的。后来我另外又选了几首请他补译,他当面未置可否,可当天下午就写信推辞了。

周作人既然接下这项任务,还是认认真真鉴定了一遍,并发现了我们漏掉的一些问题。可惜在文革期间,他原来的墨迹已全部丢失。幸而我已把修改意见全部誊清在复写的另一份校记上,所以八十年代在发排阶段,还是用上了。两位老先生和我本人,总算没有徒劳。

我最后一次见到钱稻孙先生,是在一九六五年十一月六日。我因为即将赴河南林县去参加四清工作,放了三天假,在家整理行装。一天,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的工作人员突然来访,要我赶译一篇关于世阿弥的《花传书》的手稿。我对日本古典戏剧能乐一窍不通,只知道这是关于能乐的艺术论著,“花”是要求具有感动观众的最高水平的表演技巧。用了两天时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才将全文译出。但总觉得没有吃透原文的精神。第三天上午,我就跑到

西城去向钱稻孙先生求救兵。

照例还是我把原文先念一遍,再念我的译文,并提出疑问。他要我从书架的第三层抽出一部戏剧辞典,翻开某一项,念给他听,然后发表他的修改意见。就这样,只花了两个小时,问题全迎刃而解了。我从他家赶到社会科学院去交了卷,还说明这是经过钱稻孙先生校订的,并要求从我的稿费中扣除一部分,付给他作为校订费。

第二天,我就登上了开往河南林县的火车。我想起了钱先生告诉过我的一段往事。他曾给一个日本医学代表团担任过口译。饭前,日本人一口气讲了两小时,钱做着笔记。饭后,他就滔滔不绝地译了出来,也足足用了两小时。举座皆惊。我估计那是钱先生壮年时的事,而我去求教于他的那次,他已七十八岁了。据从中华书局调到文学出版社来的老编审张梦麟告诉我,他参加过一次欢迎日本代表团的座谈会,周、钱都在座。他认为钱稻孙的口语比周作人地道而纯熟。

在五四以来的中国文学史上,周作人当然远比钱稻孙重要。单就翻译成就而言,我认为两人各有千秋。周作人译书,从来不打底稿,总是考虑成熟后,用毛笔一挥而就。钱稻孙则是用钢笔写蝇头小楷,一遍遍地修改。他的视力之所以衰弱得厉害,与此不无关系吧。

这里,我还想再简单地谈谈钱稻孙先生的经历和翻译风格。

钱稻孙于一八八七年生在世代书香之家,祖籍浙江吴兴。祖父钱振伦曾注释过六朝诗人鲍照的诗和唐朝诗人李商隐的骈文。父亲钱恂著有《史目表》等书,曾任清朝政府派到日本的留日学生监督。著名的语言文字学家钱玄同是他的叔父。钱稻孙是长子,九岁时,随父赴日,毕业于成城学校、庆应义塾中学和高等师范。回国后不久,又随着担任公使的父亲到意大利和比利时。在此期间学了意大利文和法文,并自修美术。另外,还在大学里专攻医学,读德文。民国初年任教育部视学,同时为北京大学医学院的日籍教授做课堂翻译。日籍教授回国后,即在医学院教人体解剖学课。以后又任北京大学讲师,讲授日文和日本史。后升为北京大学教授,兼任国立北京图书馆馆长。又应聘为清华大学教授,讲授东洋史,业余研究日本古典文学,着手翻译《万叶集》等日本古典作品。日本发动全面侵华战争前夕,各大学纷纷南迁。钱稻孙受清华大学委托,留京保管校产,未随校南下。北平沦陷后,汤尔和任伪北京大学校长时期,钱任秘书长。汤死后,钱接任北大校长兼文学院院长。政治上失了节,但总算保全了清华、燕京、北大三校的文物。

抗日战争前,钱稻孙原是位备受学术界尊重的名教授、学者、翻译家。五十年代初期,他作为有历史包袱的留用人员先被分配到山东齐鲁大学去教医学。他感慨系之地对我说:“我是自己扛着铺盖只身去赴任的。但那总比坐牢强多了。”后来他被调回北京,在卫生部出版社当一名编辑。一九五六年退休后,任人民文学出版社的特约翻译。《译文》杂志(《世界文学》的前身)曾发表过他译的《万叶集》和歌和《源氏物语》第一帖,并附有译者对这两部日本名著的介绍,颇受瞩目。他还译了木下顺二的戏剧《待月之夜》、山代巴的小说《板车之歌》(作家出版社)以及电影剧本《罗生门》(北京电影出版社)等。

不同于周作人的是,以上几家出版社和杂志社发表钱稻孙的译作时,从未要求他改用笔名。然而一九六二年由音乐出版社出版的林谦三的《东亚乐器考》,明明是钱稻孙翻译的,书中却根本没署上译者的名字。仅由欧阳予倩在《叙言》中交代了一句:“我就请人代为翻译”。拿到赠书后,钱稻孙托我给楼适夷社长带去一本,他苦笑着对我说:“谁叫我犯有前科呢!”

全书约三十六万字,是钱稻孙平生所经手的最长的一部译作了。作者就东亚各国——主要是中国,以及日、印、朝、缅、柬等国的古乐器,作了四十一篇考据论文,还有四篇附论。文中论述了“体鸣乐器”、“皮乐器”、“弦乐器”、“气乐器”中各种乐器的起源、沿革、乐律以及乐器名称的语源等问题。对于研究东方各民族的音乐和东方文化史的人们来说,是很有参考价值的。

除了钱稻孙,很难设想还有第二个人能把这么一部艰深的学术著作译得如此通俗易懂,而且文字优美。他花了整整一年时间,跑了上百趟图书馆,查阅了大量有关参考书,真是做到了废寝忘餐的地步。

日本学术界对钱稻孙的译文特别敬重。一九五九年,他译的《万叶集选》由日本学术振兴会在东京出版。日本著名学者佐佐木信纲为此译本写了《汉译万叶集选缘起》,语言学家新村出撰写“后记”。汉学家吉川幸次郎也在“跋”中称赞译者道:“(中国人)对日本文学真正的关心与尊敬,始于本世纪。本书译者钱稻孙先生与其僚友周作人先生开了先河。周先生的业绩以《狂言十番》的中译本为代表,钱先生的主要成就当推这部《万叶集》的中译本……(钱)先生兼备中国、日本和西洋三方面的教养。惟其出自先生之手,此译本即使作为中国的诗作来看,也是最美的。”

钱稻孙先生在文化大革命中的损失惨重。打砸抢后,一辈子的手稿均已荡然无存。亏得近松门左卫门、井原西鹤和万叶和歌这三部选集的译稿,由于已交给了出版社,得以幸免于难。他花三年时间呕心沥血译成的近松门左卫门的戏剧和井原西鹤的小说,已于一九八七年由人民文学出版社作为《日本文学丛书》的一卷出版了,并获得我国读书界的好评。

试看钱稻孙所译近松门左卫门的《曾根崎鸳鸯殉情》中这段文字:

露华浓,夏虫清瘦;

情真处,配偶相求。

好不俊俏也风流!

粉蝶儿双飞双逗,

这搭那搭,旖旎温柔;

东风里,翩翩悠悠。

人家彩染的春衫袖,

却当作花枝招诱;

并起双翅,悄立上肩头,

恰好似,仙蝶家纹天生就。

译文韵字的安排,长短句形式的结构,以及化俗为雅、俗中有雅的风格,不禁令人联想到我国的元杂剧、明清传奇。

至于他译的井原西鹤作品,则具有明清小说风格。每段前的两个七字句,颇似我国章回小说的回目。像《日本致富宝鉴》中“水间寺放利生钱,江户城添暴发户”这样的回目,堪与《水浒传》相媲美。

如今,钱稻孙先生生前所改译的《万叶集选》和他后来补译的其他万叶和歌,计划由中国友谊出版公司作为单行本出版,这也聊以告慰九泉之下的这位卓绝的学者、翻译家吧。

( 一九九○年九月九日)

杠头

时间:2001-04-20.16:21:35

感谢莫问出处!如果能将原文出处一并告知,那就更好。

周作人在这些年来逐渐受到了重视,他的著作是钟叔河的努力下先是分册分集由岳麓出版,后又以分类形式出版;河南又景印出版了他的一部分日记。学界以他为研究题目的人也还不少,他的年谱和传记也有几种。但钱氏就没有他幸运,这固然由于他们二人在文学上的影响和贡献不同,恐怕也还因为人们普遍对翻译工作的漠视,以为是学过外文者人人皆可做和工作,而不是一种创作。其实我们只要看一下近来翻界出版的书中错误百出的情况,即可知道这种看法的幼稚和错误。

我生也晚,没有赶上伟大的抗日战争;我不知道,得知像周、钱这样的学者附逆在当时是种什么感受,只是以后来者的眼光,对他们在49年以后的遭遇感到同情,深深的同情…… 

再次感谢莫问出处的工作!

金轮法王

时间:2001-04-21.12:28:40

莫问出处果然有些厉害,轻而易举地解决了在下的问题,佩服佩服。当然在下能发现问题,抛砖引玉,也功不可没。钱稻孙一名以前听说过,但不熟悉。读了这篇文章,才有大致了解。在下与杠兄有相同想法,想请莫问出处先生“破例”提供出处。也就是说,从哪儿扒下来的。总不会是自己一字一字敲上去的吧,要是那样,就更令人佩服了。

今天北大书摊又开张了。上午所获,值得一提者只有两本:

陈高华《元代画家史料》,上海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

此书久寻不见。所谓“久寻”不是指近年,而是十五年前即已久寻不见。当时在下初学元史,凡以“元代××”为题之书见则必买,但《元代画家史料》遍寻皆无。此书印了4800册,不能算少,未知何故数年之内消声匿迹。不知是因为我国搞美术的人太多,还是因为元朝美术成就太高。下次有机会见到陈先生,定当以购到其《元代画家史料》一事相告。

罗继祖《辽史校勘记》,上海人民出版社1958年版。

罗继祖先生为老一代辽史专家。其名虽不如傅乐焕、冯家昇、陈述“三巨头”之显,但其《辽史校勘记》与冯先生《辽史证误三种》同为民国以来考订《辽史》的代表作。中华书局校点本《辽史》从中多加采撷,但限于篇幅未能全部吸收。二书出版甚早,今皆罕见。本人多年前购得《辽史证误三种》,现又购得《辽史校勘记》,幸何如之。只是《辽史证误三种》被同学某君长期非法扣押,须及早追讨回来方是。

将无同

时间:2001-04-21.14:53:45

"十五年前即已久寻不见。当时在下初学元史,凡以“元代××”为题之书见则必买,"

基本上知道这位是谁了。

莫问出处

时间:2001-04-21.22:51:20

念是初犯,且好学如此,就破例一回,告示出处如下:《读书》1991年1期。

老冷

时间:2001-04-22.00:12:07

这个莫先生,和衡山那位莫先生,有点象:都是落拓山野的样子,都假装高人,也都能抽冷子捅人一剑。

莫问出处

时间:2001-04-22.00:18:29

真高人冷禅大掌门骂的是。以后决心改邪归正,也试着学术学术了。

老冷

时间:2001-04-22.00:27:35

那就好,那就好。

莫问出处

时间:2001-04-22.11:20:41

说到做到,欣赏过法王藏书第一品,关于刘盼遂,我也想随便说说。

王国维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嫡系门生,但在清华国学研究院做导师时,听过课、肯执弟子礼的也都可算数。法王与田先生的关系,正与此仿佛。我们都记得,田先生说过:法王不错。而据吴宓所记,王静安尝有语云:“上届研究院新生有七人留校继续研学,刘盼遂、周传儒、姚名达、吴其昌等人都不错。”(出处略)因此法王也不要太自卑自怜,把师出名门的旗号轻易出让。建议马上刻一藏书章,辞云:田门受业金氏珍藏。直令老冷贩子辈只好从速加刻“田门直系受业”云云。

也很喜欢谈王国维、陈寅恪的当代名人刘梦溪,曾写文章论及盼遂先生:“清华国学研究院才隽之中,不乏大义凛然的气节之士,当年看到陈寅恪向王国维遗体行跪拜大礼而放声痛哭的刘盼遂先生,即死于浩劫开始之年,然而有如黄英堕溷,无任何声息,人们仿佛忘却了这桩悲剧。因为当时的时代情势,是‘铁骑横驰园作径,饥黎转死桂为薪’(吴宓《落花诗》之三),‘殉道’已不知‘道’在何处,‘成仁’亦不知‘成’谁家之‘仁’,作为文化所托命之人,反不如以己身之经历为中国的反文化传统留一实证。”(出处略)说到刘先生之死,其实便与书有关。当年小将抄家,先生正为护书而惨死书前。我辈“书随人去”,而张中行独叹刘先生“人随书去”。法王、杠头虽嗜书如命,但估计达到此种与书同归的境界也不大容易。不过法王知此一段感人故事后,可以肯定对所得刘氏藏书的升值更有了绝大信心。

索性再提供些与此书价值有关的信息。刘氏藏书近年流出不多,因此价值更高。有一位胡桂林,也专门洋洋得意地记有一文,说“如著名学者谢国桢先生题赠北师大教授刘盼遂先生的《明清笔记谈丛》,书中还有刘先生的亲笔校字批注。濡染着我素所钦仰的两位学者手泽的这本签名本,已成为寒斋的珍品。”法王所藏虽少了名人题赠,价值略逊,但也有补救提值之策。据我的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刘氏此书很可能是向达先生向其借阅而不及归还之书,书是由向家流出的。如此猜想不差,则此一书便也可凑足两位学界名人,于胡氏不遑多让矣。我的证明如下:一、法王与北大书摊所得多有向氏藏书,说明向氏书乃成批流出,而刘氏藏书流出既少,摊贩单独获取的可能性不会太大。二、刘、向二先生本为故交,两人其实早在1931年便有了学术往返,向作《论龟兹臼姓答刘盼遂先生》是其证(可以注明出处:据光盘贩子“象牙塔”所录向达先生著述目录),解放后二人同处北京,年龄相仿,志趣相近,不应断了交情,此类借书一观的雅事,应不属少见。三、进一步想,向达于文革前夜借阅刘氏此书,理由可能也是要看看“王师国维”一类的批语,因文革爆发,二人自保不暇,顾不上索要与退还,于是此书一直留在了向家,不想二人同死于1966年,劫后他人自不知此中关节,此书于是同向书一道流入书肆。某日法王早起,发现无酒可饮,趋奔校园小店,路遇书摊若干,意外检得此镇宅之宝,因此添出一段书林佳话。

人书随缘,强求不得。羡慕不已,恨恨不已。

老冷

时间:2001-04-22.12:55:37

“两人其实早在1931年便有了学术往返,向作《论龟兹臼姓答刘盼遂先生》是其证。”

莫先生东抄西扒,不假思索,难免出错。龟兹臼姓,当作龟兹白姓。1930年向觉明在《大公报》的文学副刊发表《论龟兹白姓》(11月10日),次年春天遂有友朋间的互砸(《女师大学术季刊》2:2)。龟兹白姓,魏晋时译作帛姓,北朝渐译作白姓,其来历复杂,论者亦多迷糊。本人最近有新见,此处不赘。

不过,莫先生如此辛苦写帖,翻书检索,精神可嘉。俺要说一声:士别数日,要擦屏。

金轮法王

时间:2001-04-22.14:24:14

莫问出处真高人也(并非老冷说的“假装高人”)。看了他的精辟分析,本人愈自觉有买书之“慧眼”。这门功夫,不知如何传给达尔巴、藏边五丑等人才是。

关于这本书,也再补充一点。刘盼遂先生藏书虽富,当亦未必册册研读,卷卷雠校。此书之所以得先生批校者,盖因先生为静安门人,而静安又尝问学于沈曾植,沈、王、刘之间,授受源流具在。静安一代宗师,然其治学颇受沈氏影响,而于沈氏极尽推崇服膺之至。1915年静安自日本回国,因罗振玉谒沈氏于上海,问以古音韵之学,相谈颇洽,遂定交。沈氏号乙庵、寐叟,静安书信中多以乙老、寐老称之。尝推衍沈氏之说,作《尔雅草木虫鱼鸟兽释例》一文,其序中备记从沈氏问学之状,谓“方伯(按指沈氏,因其官至安徽布政使、护理安徽巡抚)音学上之绝识,与国维一得之见之偶合于方伯者,乃三百年来小学极盛之结果,后此音韵学之进步,必由此道”。其与罗振玉书曰:“(释例)书仅十八页,序乃有三页,专述乙老口说,并与乙老谈论之语。因乙老万无成书之日,非记其说不可也。”沈氏长于辽金元历史及西北地理,静安晚年亦治其学,与沈氏影响颇有关系。其校注《圣武亲征录》,即是延续沈氏的作。又尝在沈氏《蒙古源流笺证》基础上续作校注,惜未完稿。学人习知静安对清代学术的总评“国初之学大,乾嘉之学精,道咸以降之学新”,即出自其所撰《沈乙庵先生七十寿序》,而其序直以沈氏为清代学术集大成者,略云:“先生少年固已尽通国初及乾嘉诸家之说,中年治辽金元史、治四裔地理,又为道咸以降之学。……夫学问之品类不同,而其方法则一。国初诸老用此以治经世之学,乾嘉诸老用之以治经史之学,先生复广之以治一切诸学,趣博而旨约,识高而议平。其忧世之深有过于龚、魏,而择术之慎不后于戴、钱。学者得其片言,具其一体,犹足以名一家,立一说。其所以继承前哲者以此,其所以开创来学者亦以此,使后之学术变而不失于正鹄者,其必由先生之道矣。”1922年沈氏卒,静安作挽联谓:“是大诗人,是大学人,是更大哲人,四昭炯心光,岂谓微言绝今日;为家孝子,为国纯臣,为世界先觉,一哀感知己,要为天下哭先生。”观此,则静安推挹沈氏之高之重,岂泛泛哉!沈氏著述丰富,然往往是随笔签识,零乱散漫,不自整理,所传诸书多经后人掇拾排比,其间讹误自不能无。盼遂先生批校《海日楼札丛》,实有功师门之举,中有深意在焉。

又:莫君帖子提到一位胡桂林藏有谢国桢先生题赠刘盼遂先生的《明清笔记谈丛》,自足称羡。而在下虽不才,却也藏有北大历史系某教授题赠另一名教授的著作。此二位并非古人,皆历史系当今之博导,学术骨干也。此书约于95年购于北大东门外旧书摊(现在东门外早已不让摆摊了),书名不便透露,否则教授姓名亦曝光矣。该书现存于历史系博士生老A处。

杠头

时间:2001-04-22.20:10:18

谢先生明清笔记谈丛初在六十代甚或以前即已印过?我手头的是七八年代上海古籍的印本(因现为搬家,书已陆续装箱,不能再核一下版权页),这两个本子所收内容有无区别?尚请莫、法二位指教。

4月21日法王所得两种书,确是不易得见之书。在整套的画家史料中,我只缺元代画家史料;侥幸的是,辽史样勘记我倒是已经有了。

像法王最近所得之书,我以为是机缘所致,不是力索而可得的。因为北大书摊我也常去,至今为此还没有这样的好运,可见杠头还太不到家;所谓不到家,我想主要还是太过于执了吧。

金轮法王

时间:2001-04-23.19:21:07

回杠头:

谢国桢先生《明清笔记谈丛》1962年即由中华书局上海编辑所出版,1981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又加重印。在下亦无旧版,未核对过。当无甚出入。

达尔巴

时间:2001-04-23.21:22:46

记得六年前在老冷的带领下,曾有幸在琉璃厂一睹金轮师法王的购书风采,可惜当时年少懵懂,未窥其中奥妙。

从师近两年,读典章,买CD,无奈生性愚钝,学业未有精进,购物之功亦未曾得其皮毛,惭愧惭愧!

忽有一议,如能随师购书一次,不知能否有所得,现在申请,为时晚否?

小胖

时间:2001-04-23.21:36:01

六年前,老冷带我们去琉璃厂。灿烂的阳光下,突然就看见一个人手拎一大堆破破烂烂的纸片,很昂然地站着。那就是金轮法王啦。

金轮法王

时间:2001-04-23.21:36:15

达尔巴虽然长了几岁,“懵懂”依旧。不过帮忙发帖子有功,随从买书没有问题。遇到好书,说不定还让给你一两本。

又,我是老同志,所以咬文嚼字,你就不必了。免得让诸位师伯师叔说我毒害青少年。

小胖

时间:2001-04-23.21:40:24

可怜达尔巴,

鼓足勇气,

写了半天,只换来“懵懂”依旧。

法王不应如此矜持啊。

金轮法王

时间:2001-04-23.21:48:56

没办法,“老衲”最好面子,何况是在网上。师道尊严,不得不如此。

浣溪沙

时间:2001-04-23.22:24:58

好一个“师道尊严”!

杠头

时间:2001-04-25.23:23:59

好一个迂腐的金轮法王,竟然为了师道尊严就要干涉学生的言论自由!(行文方式也应是言论自由的一部分吧。)一面是以德教人,一面是干涉人家行文,看来二者都是棍子呀。哈哈,我正在以小人之心度法王之腹呢——这都是他遇到的那几本我没有的书惹的祸。

金轮法王

时间:2001-04-25.23:39:31

回杠头:老衲“干涉”达尔巴行文的话,是慈祥地说出来的。有如《大话西游》里的唐僧。仍然是以德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