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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新疆五十年》

老冷

周末的北大,总有一种宁静与欢悦并存的气息。45楼后面的服务大院里,铺满了书摊,让我想起从前中关村体育场周末特有的跳蚤市场。说起那个跳蚤市场,我总要得意地提到我买到的《汉和大辞典》(缺第11册,请朋友们帮忙补齐)。也是在早春,风卷起体育场的沙子撒向天空。380元。一个大蛇皮袋子,居然还装不下。面的司机问:都什么宝贝呀,这么老沉的?回到太平庄,一册册地擦洗,一册册地翻看。诸桥辙次,我念叨着这位以一人之力做下了惊世事业的人的名字,魂兮摇摇,神飞身外。

逝者如斯,去了还来。在45楼后面的书摊上,我看到了一些旧书。旧书,就是老朋友啊。我买了十来本。

现在我说说其中的一本:包尔汉《新疆五十年》(文史资料出版社,1983, 1.60 元)。

初读此书,是1989年的冬天,那时中关村丁字路口还有戒严部队的持枪战士呢。书是从我的大学同学那里借来的,记得那个夜晚天蓝如海,寒风毫无声响地夺走我全身的热量,自行车发出的吱吱吱如同歌谣般流淌在静寂欲死的北京大街上。经过蓟门桥时,威武之师的战士拦住我,检查证件。他们看到了我车框里的这本书,拿手电筒照照,新、疆、五、十、年,嗯,是写新疆的。走吧。

那个冬季我的心情不可能凝定在新疆的历史上。但,还是读了一遍,印象就是包尔汉当过新疆主席,是给维吾尔改定现在这个名称的人。新疆太遥远了,我那时不可能明白,新疆的历史与未来,新疆的风风雨雨,其实就写在北京的大街上。

后来我对新疆了解得越来越多了。关心西域的过去,必将带动我关心其目前。从1996年开始,我读了很多有关新疆的书,当然也了解一些当前的状况。有一年的夏天,当我在乌鲁木齐与一个朋友谈起当时正在批判的《维吾尔人》时,我突然想起了包尔汉,想起这本曾经在最寒冷的冬天陪伴过我的书。如今在中国,特别是在新疆,要心平气和地谈论新疆的现代历史,恐怕已经很困难了。包尔汉的可贵,也许就在于他的叙述,基本上是平静和真诚的。但是,有些问题,他本人并不清楚。

比如三区革命,最近从前苏联档案里披露了一些新资料,其中有一种说法,说那次空难是苏联特务安排的;更有一种说法,说斯大林其实把这些三区首领都抓去苏联了。总之,当时的传奇人物阿合买的江及其同志,死于斯大林之手。前些天读到一则材料,说侨寄在土耳其的某位“东土”学者宣布,是中共与斯大林一起制造了阿合买的江的死亡。凭本能,我不认为这种联系是合乎事实的。三区革命是苏联制造的、意在使新疆脱离中国的一场分离运动,其领袖人物的死亡,大概是斯大林见分离失败就为了灭口吧。这与中共不可能有直接关系。

说到三区革命,我认为包尔汉还故意掩盖了许多事实,比如苏军的介入(甚至可以说,所谓三区武装,主要是红军力量),还有三区领袖对伊犁、塔城等地区汉族的屠杀。当时的“杀回灭汉”这个口号,到底是苏联人提出来的还是三区维族领袖的意志,我想是值得研究的。

如果说,由于苏联势力的支持和启蒙,三区领袖们认识到新疆的前途是驱逐汉族,那么这认识的基础是不是与数十年特别是最近的十几年盛世才之流的治理直接相关呢?换一句话,杨增新、盛世才等人,曾经使用过极为强力的暴力,来维护新疆的政治秩序达数十年,但是,结果呢,却是维族上层及普通民众的仇汉心理,爆发于三区革命的混乱时代,大量汉族居民被屠杀,甚至造成伊犁原有的汉族全部消失。这是个沉痛的历史教训。然而,历史似乎又在重演了。

在早春的深夜里,翻看《新疆五十年》,想想旧事,看看眼前,感慨系之。